聂教授真的来了  

      周六（11月21日）中午，我觉得有点冷，就到学生食堂取来铁斧劈起木柴来，最近这快成为我的习惯了。今天劈的很顺手，没有多大工夫，就劈了一大堆，可以够食堂烧上两三天的了，我的身上也出汗了，我脱下外衣放到大石头上，想继续劈柴，忽然听到我宿舍（学生食堂的大米仓库）那里传来电话铃声，我赶紧跑过去接电话，一个熟悉但很意外的声音传来：“你是周忠民老师吗？我是聂振韬呀，我已经到南宁了，明天我就去你那里……。”聂教授真的来了，太好了，真让人高兴。

      聂振韬教授是属羊的，年近60，他是河南省南阳师院《学报》的主编、是很受中小学生欢迎的《作文指导报》的总编辑、是共青团中央为研究生支教团特聘的导师。

      我是在北京参加志愿者集训时认识他的。8月24日下午，应团中央的邀请，他为我们即将奔赴西部边远地区的300多名志愿者讲课，内容是：怎样指导中小学生写作文。聂教授的课讲得生动、实用，从教学的理念讲到对学生的态度，从小学生的初学作文讲到高考的应试作文，生动的实例妙趣横生，会场上经常响起笑声和掌声。聂教授讲的东西对我们这些没有作过教师而马上要去给学生讲课的人很有用。

      我们正在考虑怎样建立分散在各地各自为战的志愿者之间联系的问题，从聂振韬教授的讲学中，我们知道他已经在全国义务演讲600多场，我感觉到聂教授是个对社会公益事业很热心的老先生。在聂教授讲课结束时我抓住机会同他说了几句话，谈了我们想在各地的志愿者之间建立沟通渠道、有可能的话就建立《志愿者通讯》的事情，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但在会场上，不可能谈得具体，刚谈了几句就被冲断了。

      当晚我按照聂教授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拨通了聂教授家中的热线电话，传来的是一个热情稳重的女声：“您是哪里？有什么事情？”我猜：这一定是聂教授的夫人，我就一古脑儿把我的想法对她说了。我给她留下了我女儿家的电话，请他转告聂教授：我要同他通话，具体商讨一下我们已经谈到的事情。

      第二天，我接到了聂振韬教授打到我女儿家里的电话，我们谈得很投机，足谈了近一个小时，这一次，我懂得了“相见恨晚”这个词的意思。

      我们这里的老师、学生是知道《作文指导报》和聂振韬教授的。我们志愿者来玉凤初中后没有多久，聂振韬教授就曾向我们约稿，要搞西部地区支教专版。我们提议学校搞了一次国庆征文，从300多篇征文中选出四十多篇给《作文指导报》报社寄了去。11月26日我曾同聂振韬教授通话，当时他刚从外地回到南阳，还没有看到我们发去的稿件，他说：年底之前争取来南方，一定要到我们这里看一看。我把聂振韬教授要来田阳的消息告诉了学校和在田阳的志愿者们，大家都很高兴。没有想到聂振韬教授真的来了。

      我把聂振韬教授来了的消息报告了学校领导，学校领导非常重视，马上安排了接待事项，并向玉凤镇教办作了汇报，教办决定利用这个难逢的机会，让全镇的中小学教师都听一听聂教授的课。

      聂振韬教授他们是受团中央和教育部的委托，专程看望西部地区支教点上的志愿者们的。他们刚从甘肃、宁夏、陕西的支教点上归来，又马不停蹄的到大西南来了。在广西，团中央派来的志愿者有三个组，除我们田阳项目组（7人）外，来广西的另两个组是广州中山大学（4人）和浙江师范大学的（7人），他们的支教地点是同田阳比邻的中越边境上的靖西县和龙州县。到广西后，他们还要去云南、四川、贵州看望那里的志愿者们。

      聂振韬教授在电话里专门叮嘱我：他们来这里就是要看望志愿者，并且作一些义务讲学，为贫困地区的教育作些贡献，他们的原则是不惊官、不扰民，不给贫困地区增加负担。他还几次电话叮嘱我：不要去田阳接，在玉凤等就行了，他们自己能够到玉凤初中。

      不接怎么行？星期日（22日）上午，我搭公交车到了田阳县城，在客运中心等待聂振韬教授一行。下午1时许，聂振韬教授一行四人乘西宁到百色的快班公交车来到田阳（同来的有《作文指导报》主编周录恒、副社长李玉恒、南阳电视台社科部王主任），同志见面自然很亲热。我随即同他们上了到玉凤去的公交车。

      在到玉凤的车上，聂教授说：“我是受团中央和教育部的委托来看望志愿者的，你是今年志愿者中年龄最大的，我到南方来就是要最先到你这里。”我向聂教授介绍了田阳县及我们志愿者的基本情况，告诉聂教授：“我们在田阳的志愿者比较分散，7个人分别在5个地方，并且都是山区，交通很不方便。我们听说聂教授来田阳，本来准备都集中到田州来见一见，可是临近期末，各学校都在抓紧给学生补课复习，今天都来不了，只能是我代表了。但大家都希望见到聂教授，希望聂教授一行能到我们支教的各个点上去看一看，多作几场演讲。大家都担心教授没有足够的时间。"聂教授很痛快地说："要都看到，要都看到。"他还说："我们到各个学校讲一讲，是要给贫困地区做点事情，也是对志愿者的一个支持，要都走到，要都走到。"

      玉凤到了，我有意带他们走那条要踩着石头过河的近道去学校。聂教授一行都很顺利地过了河，倒是我自己光顾回头看他们，一不留神，一只脚踩到水里。还好，没有把我头上顶的旅行箱丢到水里。

      由于学校没有教工食堂，学校领导请聂教授一行在镇上一个小餐馆吃了一顿便饭，然后我们回到了学校。我把他们带到了我工作的电脑室（这里宽敞些），向他们介绍了我们的网站you2v.com和每个志愿者的情况，具体讨论了聂教授一行在田阳期间的行程安排。我们也谈到了已经寄去的稿件，我说："希望能够多发一些边远地区孩子们的稿件，发了一篇孩子的文章，很可能对孩子的一生都有影响，甚至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聂振韬教授说：他们"已经收到了寄去的稿件，由于急于到南方来，还没有审。报社已经决定办西部支教专版，转过年来就要出，正好用上这些稿件，教授还说：我们会尽可能地多用一些西部地区的稿件，孩子们需要鼓励、需要肯定，我们要给孩子们提供一个发表自己作品的园地。"聂教授还谈到：《作文指导报》报社目前的社址有"天时"、有"人和"但没有"地利"，有下一步迁到北京的打算，《作文指导报》目前没有刊登广告，本意是为教育留下一片净土，目前报社是不赢利的，仅能大致维持到各地讲学的费用。我也给他们提了一些建议：可以刊登适量的与教育有关的广告，要做事情不能没有经济实力；应该增加对大城市学生群的关注，那里的孩子接触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电脑、网络、电子游戏等等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组成部分，我们的报纸也应该反映这一部分最先进、最现代化的孩子们的生活，关注他们的所思所想。

      星期一（23）上午9:30-12:00，聂振韬教授在玉凤镇小礼堂给玉凤镇范围内的教师讲课，主要讲了以下几个问题：1.教学观念；2.教师的教学水平；3.对待学生的态度。虽然是老生常谈，但教授旁征博引，讲得文采飞扬、妙趣横生，讲出了独到的见解，100多名跑了几公里、几十公里山路赶来的山村教师听得津津有味，同在北京一样，会场上经常响起笑声和掌声。会后从听课老师们的议论中可以看到讲课的效果不错，我们学校的黄校长讲："我到外面很多地方学习，听过很多课，都没有听到过这么生动、管用的。"还有的老师讲："聂教授讲的是作文，但他讲的不单是怎样教作文、写作文，更讲的是怎样做人……。"

      下午1:00聂振韬教授和周录恒主编在玉凤初中的篮球场上给学生们讲课，讲课的主题是：怎样做作文，主要讲怎样写和写什么的问题。真看不出，年纪轻轻、少言寡语、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的周录恒，一走上讲台就象变了一个人，讲起话来也是神采飞扬，几句话就把全场的气氛调动起来了，往常开会、听课时的沉闷气氛不见了，600多初中学生气氛活跃，台上台下形成交流，笑声、掌声不断；到中间休息时更不得了了，大群的学生拥上去把周录恒主编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递上笔记本请"小周老师"签名，而周录恒主编在签名时都要给学生写上一句有意义的话，以示鼓励，有的孩子挤不上去就跑来求我帮忙。近年来，我很难看到孩子们能对歌星、影星、球星们之外的人有这样高的热情、这样高的崇拜。又该讲课了，我上去给周主编解了围。

      接下来，周录恒主编讲得更投入了，原准备4点钟结束的课讲到了5点，学校联系好的玉凤镇去田阳县城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开到学校来接聂振韬教授他们了，讲课才在同学们的热烈掌声中结束。连续几个小时的课，一些原来很调皮的学生居然没有溜号的，一个历来一上课就睡觉的学生也没有打一点瞌睡。我问了几个学生："听得怎么样？"回答都是"太好了"。

      周录恒是聂振韬教授的学生（1975年生人，属兔的），教过小学、初中，他教过的孩子在报刊上发表了大量的文章，是聂振韬教授把他调上来当编辑的。他对教师的岗位有很深的感情，他热爱孩子们，非常愿意听孩子们喊一声"老师好"。 他一年多来随同聂振韬教授到处讲学，聂教授有意把他推上前台，让他给孩子们讲，到现在他也已经讲了200多场了。他说："我们到处这样讲学，全是义务的，我们从来没有收过钱，我们到哪里都尽可能地不给当地增加负担。我们这样作就是想证明：世界上还有不为钱活着的人"

      期末考试的时间快到了，还没有列为考试科目的电脑课该结束了，我是志愿者田阳项目组的组长，我正好借送他们并陪同他们完成在田阳的讲学活动的机会，到南部山区战友们工作的地方去转一圈，看一看情况，也好对全组的工作有一个总结，我向黄校长提出了我的要求，得到了批准。

      下面就是聂振韬教授随后两天的行程：

      23日晚6:30到田州宾馆，7:30同2001-2002届留下来的志愿者巩玉新见面，聂振韬教授在县城广场上同巩玉新谈心到深夜。

      星期二（24日）早8:40，我们一行乘坡洪镇派来的车离开田州宾馆。9:30到永常小学，参观村脱贫史展览馆，9:00聂振韬教授给永常小学10多位老师和三年级以上80多名学生讲课（该校曾在《作文指导报》发表过一篇学生作文），会见了在那里支教的志愿者钟远；同时兵分两路，周录恒主编先赴坡洪初中开始讲课。11:20聂振韬教授离开永常小学去坡洪初中，同在那里的志愿者杨雪凇和陈小艳见了面。12:30,小周老师讲完课，下午1:50到2:30同坡洪初中语文组教师座谈。下午3:40，聂振韬教授一行回到田阳县城到达田阳高中，4:20到6:30在田阳高中操场上给2400名高中学生讲课。当晚8:30到10:00同田阳高中语文组16位老师座谈。这一天竟然讲了5场。

      星期三（25日）又是兵分两路，聂振韬教授去离县城100多里的桥业初中和洞靖初中，为了争取时间，他们包了一台车去桥业乡。10:30到12:30冒着蒙蒙细雨在学校操场上给桥业初中学生讲课（桥业初中学生已经在该报发表过9篇作文），然后又到了洞靖初中，会见了在那里支教的志愿者赵元林和夏士军。同时周录恒主编到同样离县城100多里的巴别初中讲课。下午聂振韬教授返回田阳县城向团县委、县教育局汇报在这里讲学的情况。当晚会见了从巴别陪同周录恒主编回到县城的志愿者凌玉建。

      短短的三天，聂振韬教授一行在田阳县境内往返行程三、四百公里，在7处地方共讲学9场，听过他们课的教师、学生达4500多人，他们到哪里都极受欢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我同聂振韬教授讲：“你们这样太辛苦了。”聂教授笑着说：“我们到这里只是蜻蜓点水，你们志愿者要在这里工作一年，这里的教师要在这里工作一生，你们都没有说什么辛苦呀。”聂振韬教授说：“在这里不算辛苦。”他谈起了去年在山西讲学的情况，那是在静宁、灵丘，天气寒冷，下着大雪，一个学校10几个班级，每两三个班级塞到一个教室里听他们讲课，两个人分别在两个教室同时讲，每个人每天几乎都要讲三场。连续五天他们竟然讲了26场。离开那里返回时，一行几人都累得什么也不顾的在车上呼呼大睡，居然一直睡到终点站。聂教授还说："当老师不是一种普通的职业，当老师要用心付出，但当老师所能得到的愉悦是一种深层次的享受，是其它职业难以得到的，是用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呀"。聂振韬教授是年近60的人了，在讲台下，他常显露出困乏的神色，但只要他一走上讲台，你看到的就是一个精力充沛、容光焕发的老人，讲起课来是旁征博引、文采飞扬、妙趣横生，不露出一丝疲态。

      再看看小周老师吧，星期三那天他在志愿者钟远的陪同下去巴别初中讲课，回来的路上有一段路坡陡路滑，人只好下来走，直到晚上快8点了才返回到田阳宾馆，几个人都满裤腿泥点子。晚上，平时很少说话的周录恒说了几次："学生真好！学生真好！"原来，他们去巴别，由于下雨，泥泞的土路不好走，他们到得晚了些，上午只讲了一个小时，午饭后接着讲。讲着讲着，天下起了小雨，扩音设备又坏了，学生们仍静静地听，小周老师仍神采飞扬地讲，足足又讲了两个小时。讲课结束了，学生们仍不离去，一群学生围上来，拉小周老师去自己的教室，他们说："我们的教室是简陋的，但是是温暖的"（原来这是志愿者凌玉建任教的班级），小周老师进了他们的教室，教室里顿时响起了孩子们的歌声，深沉、悠扬，还分了两声部，唱的是贝多芬的《欢乐颂》呀，学生们齐声喊："祝老师圣诞节快乐！"小周老师的眼眶湿润了，忙忙的行程中，竟没有人记起来今天是圣诞节。雨仍在下，学生们仍不肯离去，把小周老师送出教室、送出学校，一直送到车站。小周老师上车了，许多只手同时伸向车窗，要同他们喜欢的小周老师握手道别，小周老师的眼睛又湿润了，本来就深度近视的他，什么也看不清了……，车在雨幕中开出老远，要拐弯了，还可以看到仍在挥手的学生们。当晚，已经近11点了，我和聂教授都已经睡下，小周老师还在床上摆弄着一大堆稿件，他在编新的一期《作文指导报》，他要赶在学校放寒假前把报纸编出来，好让学生在放假前看到新的一期《作文指导报》。聂教授几次劝他早些休息，小周老师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说："学生那样好，我为他们做的事情没有做完，我心里老大的不得劲儿……。"

      聂振韬教授在田阳的几天里，我们常谈论的话题之一就是怎样帮助贫困地区的教育和怎样扶助贫困学生的问题。近几年，贫困地区的教育及扶助贫困学生的问题渐渐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希望工程、春蕾工程……，使大批失学儿童重新走进课堂。志愿者们到各地也很重视扶助贫困学生的工作，通过各种渠道动员社会各界力量帮助贫困学生，这也是我们所办的网站you2v.com的主要目的之一，但我们都认为：对贫困学生的扶助不应该只限于在金钱和物质上，还要注意帮助贫困学生在精神、思想上自己站起来，我们最近就整理了《自强不息的贫困生—农基语》在网站上发表，用意就是如此。聂振韬教授谈到了他们那里有过的一个教训：还是在前些年，一个孩子的脚受了伤，因为贫困无钱医治，病情恶化，引发了坏血病。这个孩子把自己的情况用作文反映出来并投给了报社，报纸上刊登了这篇作文后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这个孩子很快就得到了大量的资助，他不但治了病，并且因此成了村里的富裕户，盖起了楼房。可是，几年之后，这个孩子却因为习惯了不劳而获，去偷盗去抢劫，进了监狱。当然这只是个例，可这个结局是所有帮助过贫困孩子的人们不愿意看到的，人们在极为痛心之时进行了反思，在进一步思考：到底应该怎样帮助贫困的孩子？

      聂振韬教授在田阳的几天里，怎样壮大志愿者的队伍也是我们常谈论的话题，聂教授已经在做一件很好的事情：通知所有参加接力支教的志愿者们，每个人都写一篇东西，然后结成集子，出一本书。通过这样的办法把志愿者们一年中总结的宝贵的东西保存下来，为后继的志愿者们提供一个借鉴，也可以让社会上的人们更多地了解志愿者，使更多的人参加到志愿者的队伍中来。

      星期四（26日）早，聂振韬教授一行离开田阳，正好我要到五村去，我去五村可以和他们同乘田阳去靖西的公交车，这样我又可以送他们一程了。在客运中心，我们搭上了田东去靖西的公交车。天下着蒙蒙细雨，车窗外一座座秀丽的山影象风景画一样慢慢地展开、又慢慢地过去，坐在汽车发动机盖儿上的李玉恒副社长拿出来摄象机时不时的拍着；我们两天来刚刚到过的永常、坡洪，一站站地过去，我继续同聂教授说着说不完的话，……车又停了，售票员提醒我们："五村到了。"我猛一惊，还有好多要说的话没有说完呀。我同聂振韬教授几人握了手，下了车，聂教授又喊："周老师，多保重……"，我也喊："聂教授，多保重……"，雨下大了，公交车载着聂振韬教授一行越走越远，被开过来的车挡住了。我默默地祝愿："聂教授，您走好……"

                                             （2002/12/28 0:45 于玉凤初中电脑室）

周老师是您写的吗?那么忙，还写了这么一大篇啊.辛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