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日子——宁蒗山村中学走访日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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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09 昆明-丽江-宁蒗
和信天在北京的一次见面,促成了这次“火速”的宁蒗行。六月七号晚由北京飞抵昆明,八号一天做了些必要的准备,九号便乘早班机飞赴丽江。
曾经无数次用各种方式抵达这座城市,看到它,却始终心悸。机场大巴迟迟不开,我饶有兴趣坐在窗前打望游客的潮起潮落:这对全身装备都“情侣”的恋人,携手走天涯的姿态多么幸福;这个独行人,在丽江阳光的照耀下,背影并不孤单;这几位满头银丝的老人,生活的重负已然卸下,开始享受夕阳红的金色余辉……我不属于他们之中任何一个,行单影只奔赴丽江的我,总被重逢的欣喜和急切鼓满心帆,因为,古城有我不灭的记忆和不散的朋友。
古城口还那样,挤满了正忙于创作最重要一张“丽江行到此一游照”的游客。从前,我会从东大街到四方街,然后沿科贡坊的巷子拾阶而上。如今,我要去关门口,找万子桥下面的瓦蓝客栈。
临行前信天寄给我一些相关联系人资料,其中提到几年前曾在沙力完小做过两个月义教的如易正在丽江,我可与她联系,了解情况,获得一些必要的咨讯,如易若空,可结伴同行。至于“瓦蓝”这个名字,凡关注天涯旅游休闲版“信天助学”栏目的网友一定不陌生,05年信天专笔一篇《佤蓝mm》感动了许多人,而我,也是在这篇文字里“初识”佤蓝。信天还转贴了几篇佤蓝笔记,其中一句尤发人深省,也是我此行暗自给自己定下的处事标准:
“而慨叹、眼泪、同情对他们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唯蹲下身,目光与他们平齐,尽力抹去贫困蒙在他们眼前的阴翳,让他们有机会达到甚至超越个人能力所及,这也是所有助学的朋友的目标吧。”
如今的佤蓝,在丽江七一街崇仁巷开了一家瓦蓝客栈,俨然成了助学者们的丽江中转站。如易,就住在瓦蓝客栈里。
面对古城曲里拐弯的巷陌河道,定位问题十分要紧,标准却甚为随意。用著名定位无名,用熟悉定位陌生,大概最为有效快捷。万子桥,便是如易在短消息里给出的接头关键词。没想到我这个“老丽江”遇到了新问题,走到关门口,怎么也想不起万子桥该怎么走了!这脸可丢大发啦,不好意思问近在咫尺的丽江朋友,舍近求远打电话给远在昆明的小玉,电话一通,我的头脑也猛地“通”了,左顾而言它闲聊两句,放下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找到了万子桥。去年这里还多是杂乱无序的民宅陋居,而今也花红柳绿挂起了红灯笼,开门迎客。古城的发展总超出我愚钝而缺乏经济敏感度头脑的想象,正应了那句铿镪有力的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
出乎我的意料,如易是位温婉娇小的杭州女孩,头戴有民族特色的碎花方巾,说话慢条丝理,举手投足一板一眼、成竹在胸,和我想象中风风火火、热情泼辣的形象大相径庭。跟着如易往崇仁巷走的路上,我不禁在心底笑话自己:“先入为主的老毛病又犯了,谁说有魄力去山区做义教的女孩性格就一定外向、跟假小子似的?!”
路上我们遇见出来吃中饭的瓦蓝一行,惊鸿一瞥,已不复信天帖子里的仆仆风尘,一身适合丽江水土的另类民族风,很是养眼,记忆中只留下了五彩斑斓的围巾和长裙,还有那细长细长盈满笑意的眼睛。
图片附件: [义教如易MM和佤蓝MM及朋友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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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易感冒初愈,身体还较虚弱,信天的电话却激发了她的兴趣。对我而言,学校就是学校:红桥、战河、西川、烂泥箐、拉伯、西部河……都是停留在纸上的陌生地名,没有任何现实感和亲切感;对如易他们而言,以上地名意味着一张张学生的面孔、一个个同伴讲述趣事的发生地,想去看看的心情自然更为热切,目的更为明确。我们商定,中午就搭班车出发。
原先红太阳广场对面的古路湾车站已停用,去宁蒗的班车需到今年年初才启用的新客运站搭乘。票价25元/人,车行约四小时。我们下午1:30的车,大约5:30到达宁蒗县城所在地大兴镇。
和所有藏在山里的小城镇一样,大兴镇主要的干道仅一条,通透坦荡地引领我们的视线,直到被山岩庞大的身躯阻断。我们此次的住宿,安排在浦礼顺家,他既是助学活动宁蒗县城的接待人,又是修建学校的委托人。在网上他总被尊称为“老浦”,而如易则称他为“浦副”,原因是如易在沙力完小做义教时,老浦正在某乡挂职锻炼,做科技副乡长。叫习惯了,改不过口,我却好几天功夫才搞明白如易口中的“浦副”究竟是哪两个字,什么含义。
熟读信天的文字,知道老浦家在一个大陡坡上。可文字的东西毕竟抽象,如易几年前的记忆也已模糊,我俩背着大包,在主干道上来回搜寻,希望捕捉到某个路口有突然变高变陡的迹象,几经周折才找到了老浦家。
信天和老浦的结缘,得益于当时老浦家开设的家庭旅店。如今负责旅店经营的浦小妹已经出嫁,老浦和夫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无暇顾及,旅店于是停业,院子里倒是住了几家长租户。我和如易住在一楼靠外的一间,原是老浦为自己父母留的房间,可老两口住不惯城里的房子,回翠玉老家了。
这间房,在之后的十天内,成为我们奔波宁蒗各乡的中转站、休整地。一次次从坡下往上爬,从坡上往下走,每每看见那绿荫掩映下的红色铁门,总觉安心,疲惫的脚步也有了力气。
这天晚上,我和如易先去了趟位于主干道上的宁蒗一中。她受一位在西部河乡做过志愿者的朋友所托,去找两位考上一中的昔日女学生,给她们一人送去两百元钱,补贴学习费用。对彝族女孩而言,能考上高中,并且家里还能支持其读的,少之又少。望着夜幕下熠熠闪亮的眼睛,年轻得没有任何皱折、光洁的脸庞,一时间,我感触良多。前面等待她们的将是什么呢:美好远大的前程?被现实击倒的自尊?愈挫愈坚的意志?无可奈何的卑微?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当大山被我抛在脑后,我却为无法抛下的担忧而伤神——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将来可能的黯淡蒙尘。助学,如何在理想和现实间保持平衡,如何收敛过于泛滥的同情心,却又时刻保持警惕,避免被世俗的现实麻木了心灵,丧失敏锐的责任感,真的是个难题!
也许,就象信天所说,走访的意义并不在于重复那些完全可以电话传达的意见、原则,而在于一种精神力量的感染和激励。山外的世界多么遥远,哪怕用自由的想象也无法抵达,那我们就去抵达他们,用我们的到来,传达关切的信息。这些孩子多数无法走出大山,走出去的会遇到各种无法想象的艰难、挫败。当他们被这个世界的唯利是图、金钱至上所伤,对这个世界产生失望甚至怨恨时,如果想到还有那么一些人,没有站在所谓的高处,而是蹲下身来,象佤蓝说的那样,目光与他们平齐,会不会重新燃起希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错,可星星之火多难培育、多难捕捉!
助学的意义就在于此吧:改变一个人命运的想法不现实,埋下哪怕一星半点微温的火星,照亮心灵的一角,总是可以做到的。世界的冷漠由每颗心的冰冷共同组成,解冻回暖也靠每颗心真切的期寄一起捂热。貌似理智的看破红尘,除了给这个乌烟瘴气的社会添堵之外别无它用。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做西西弗斯,但,当别人背负巨石,走上一条注定功败垂成的悲壮之路时,请别嘲笑。
附:信天谨游《佤蓝mm》
http://cache.tianya.cn/pub/c/travel/1/45141.160.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