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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梦不见的浪漫 (——丽江宁蒗之行纪实) [打印本页]

作者: 漫步轻灵    时间: 2008-6-20 21:31     标题: 梦不见的浪漫 (——丽江宁蒗之行纪实)


                                 梦不见的浪漫  

                                                                  文字/汪 生   摄影/杨 生
         
                                          (本文由汪先生所写,他和他的朋友们捐助了好几批学生.)


   2008年5月15日晚,绵绵无休的阴雨中,我走在丽江古城新铺的石板路上,眼前一一溜过的青灰小院,没有了记忆中的幽幽神秘;川流不息的不同肤色的人群,也没有了往日的光鲜……变幻莫测的夜幕下,酒吧里的灯红酒绿,无不辉映着貌似善男信女的侧影;满目光怪陆离的客栈,仍渗透着大红、阴丹蓝、翠绿、绛紫和深黒……

   有人说,丽江的夜晚,是个多梦的夜晚。而梦,总是浪漫的。

   但今晚,我——梦不见浪漫!

   伴随着一幅幅“众志成城、抗震救灾”悲壮的电视画面,让我直面生命的脆弱与可贵!连日的宁蒗之行,耳闻目睹,也更让我真正懂得生命的意义在于好好活着;而活着乃至生活本身,是平实而具体的。

    在这个无梦、更不见浪漫的夜晚,我努力追寻着二天来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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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漫步轻灵    时间: 2008-6-20 21:43     标题: 金沙江,是一条阿娜多姿的金飘带吗?

                   金沙江,是一条阿娜多姿的金飘带吗?



上至下,首先画了个“V”,形成长江第一湾;湾到怒江、澜沧江、金沙江三江并流区域,勾出个倒“V”,成了长江第二湾;再向下又旋出个“V”,成了长江第三湾;三“V”跳越,最终完成了潇洒飘逸的“W”字奇特造型。由此,有人说:一条金沙江宛如一条阿娜多姿的金飘带,系在长江的源头,格外耀眼。

    5月14日,早晨6时30分,准时起床;望着窗外突发晴朗的天空,我心中又萌发一种冲动:租辆自驾车!但在丽江机场接机时,有朋友就告诉説:受“5.12”汶川地震的波动,丽江通往宁蒗、泸沽湖的盘山公路因山体滑坡受阻,加上几天前的阴雨天气,山路险恶,已发生了几起“自驾车失控”的重大交通事故……油然的理性,让我对“自驾车”望而却步。

    上午8时15分,丽江汽车站,我和同事杨生一起坐上了“丽江——宁蒗”的班车。班车是一辆不新不旧的20座左右的中巴,许是只有四五个乘客,司机驾车懒洋洋地行走半个小时后才开出市区。车一出市区,行走在弯曲、颠簸的山区公路上,窗外的高原地貌愈发明显:从半山腰的盘山公路放眼看去,层层的白云在山峦间起伏,形成云海中的重峦叠嶂,让人顿生神秘和肃穆……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公路进了一条大峡谷,司机将车停在一个小商店旁。我们四五个乘客一一下车作片刻休息。递给司机一根烟,我和这位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彝族小伙子对上了话——

“师傅,这就是金沙江吗?水流这么急,又这么浑,还有鱼?”指着写在墙上“今日有江鱼”的标语,我问道。
“是金沙江,不过前几天下大雨,现在没有鱼卖,有的话,也要100多块(1斤);你们是去前面电站吧?”
“电站?”
“这里要修一座水电站,你看前面的(截流)大坝在建了。”
“呵,坝墩要建那么高!我还以为是高架桥呢!”
“什么时候能到宁蒗县城?”
“路不好走,中午吧!”
“经过沙力吧,那我们在沙力道班下。”
“不去电站,那你们是来扶贫的!”司机笑了笑,肯定地说。
“到时,麻烦你提醒下!”我没置可否,也笑了笑。
……

    车继续上路,在高高耸立的坝墩旁过了一座桥,算是到了金沙江的对面,可公路仍在峡谷中沿江向上延伸;一会儿,回头望去,刚刚还高高耸立的坝墩就被甩在脚下。车越来越慢,山路越来难,在靠峭壁的一侧,不停地看到塌方,也不停地看见标有“丽江公路”的掘土机在清理着塌方而下的泥石流;坐在车上,我和同事杨生也都不停地出现明显的高原反应,感觉头晕和呼吸不畅……

     车继续在峡谷的公路上沿江缓缓而上,透视窗外,前方的山崖上仿佛镶嵌着几朵点点白云,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可随着车的前行,视觉越来越近,那几朵点点白云突然变成了几只稀落的山羊,在山岩间艰难地觅食……再俯身一侧,望着这条峡谷中的急流,我在想:金沙江,是一条阿娜多姿的金飘带吗?

作者: 漫步轻灵    时间: 2008-6-20 21:45     标题: 沙力完小,云上的一座希望小学

                        沙力完小,云上的一座希望小学


    车在路边不多见的一排几间像样的平房前停下,司机客气地招呼我们:“到了沙力啦!”

    一下车,我定了定神,看看手表:10时50分。再放眼四周,我们算是站在一道光秃秃的山梁上,除了身后的几间平房,在公路另一侧下方不远的平缓处有一座四合院,上空飘扬着一面耀眼的红旗。我估猜着:这应该就是沙力完小吧,我们此次走访的第一个目的地,一座被称为——云上的希望小学!

    在路边平房唯一的小食店里,我们休息了一会,同时解决了这小食店仅能供应的午餐:一盘炒鸡蛋、一盘炒白菜、一只啤酒、二碗米线;虽未问价,吃完后买单,才二十二元,心想也够便宜。店老板是一对五十左右年纪的夫妇,一看就知道人实在也很热情,普通话讲得蛮好;在交谈中,我们刚才望见的那座四合院就是“沙力完小”得到了证实,我们还了解到男老板老李是这里道班的老职工,房子是道班的,利用家属的名义在这路边开个小卖铺和小食店,平时很少外地人来,也没什么生意,自己还未到退休年龄,帮帮忙,全当打发日子。当知道我们是外地来这里学校看孩子们的,这位老同志更显热情,告诉我们:这里海拔太高(据说有3400米),你们要注意身体,几年前有位杭州的姑娘来这里小学教书,每天在路边散步,一看就知道很不适应,那姑娘人蛮好的,是你们朋友吧!

    12时左右,估计下课了,我们辞别小食店的老板朝学校走去。
    越过不宽的公路,走下山梁,颠着不平的坡坎;十分钟左右,我们就来到这座高处看是个小四合院的门前,不宽的门头上“山林希望小学”(也简称之“沙力完小”)几个字,终于告诉我们这的确是座学校。跨进院门,就见迎面快速走来一位皮肤黝黑的男子——
     “老师,您好!我们是来这里看看孩子们的!”
     “我们是一位几年前在这里教过书的郭老师的朋友!”我接着补充道。
   “哦,那……”可能见我们是少有的“不速之客”,这位近看上去还不是怎么显老的老师有点不知所措。
   “老师,您贵姓?”我伸过手去。
   “我姓李,也是这里的校长,欢迎!” 他反应过来,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
   “校长,您好!我们能有时间先坐下来聊聊吗?”
    “好,……”

    我们被带进院左侧一排一间矮小的平房:进门就拉灯,只见十几平方的地方被一块布帘不自然地隔为两段,看不见后面什么,估计放有一张床,而前面地上围着一堆还未熄灭的柴火四周是仅有的几个小木凳,我们依次坐下,这位自称校长的老师,赶紧朝火堆上加上几块干柴。


    “给你们弄点吃的吧!”
“哦,谢谢!别忙,不用了,我们刚刚在路边的小食店吃过了午饭!”张望着四周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墙壁,我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这是您的房间,也是您的办公室?”。


“是的,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就这个条件。”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这位校长向我们介绍了学校的基本情况——
这里离宁蒗县城40公里,属高寒山区;他是四年前从其他更偏远的复式小学(即有几个年级合一个班的学校)调动过来这座完全小学(即一个年级有一个独立的班)担任校长的,现在有他在内一共五个老师,在校生120名(其中,有50名四至六年级离家较远的住校生),日常老师和住校生都是各自做饭,住校学生粮食(主要是荞麦面和土豆,如果折合人民币约25元/月)是各自从家中带来,柴火是学生课余在山上到处捡来的。虽然现在国家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学校学费全免,但还是有因家庭太贫困而流失的学生,如四年级的李学英、马仁干,还有因妈妈失踪多年、父亲在外打工而面临辍学的李爱生(四年级,12岁)、李阿牛(二年级,8岁)这俩兄妹。
“能让我们见见李爱生、李阿牛这俩兄妹吗?”
“可以,我去叫!”
只一会儿,一位明显面黄肌瘦的少年牵着一个满脸邋遢的小女孩就站在我们的面前。看着他们怯生生的样子,我放慢语气,温和地问道:“小同学,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你妹妹?”
……
望着似懂非懂的一对稚嫩的少年,我对一旁站立的李校长说:“他们家离这远吗?能能去看看?”
“可以,就在道班下面走不远。”
走出这间小房,站在院内我环视着校园和一群下课围观的学生,问这位李校长:“学生宿舍和厨房在哪?能看看吗?”


学生宿舍:

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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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子箐    时间: 2008-6-20 21:54

杭州姑娘,是如易你吧
作者: 漫步轻灵    时间: 2008-6-20 22:18

走出学生“宿舍”和“厨房”,站在院内,我和同事杨生这两个大男人相视无语,而又同时不自觉地仰望着天空,朝着蔚蓝、蔚蓝的苍穹,我们不敢紧闭噙满泪水的双眼……



沙力完小学生(学生身穿花花绿绿的衣服,校长说是南京市一些小学刚捐来的)



调整好情绪,我和五位老师在校门前合了影(右一为李校长)——





据说是政府援建的彝族居民住房(公路旁)


离开学校,在道班下方的又一道山坎上,李校长带我们来到李爱生兄妹家的房前。一走进这同样矮小的房屋,我已无法停留,因为我看到的仅仅是墙上写下的不工整的“李金梅(父亲)、李爱生”几个字,还有的就是地上散落的锅盆……我不能不相信:这就是失去母亲、仅靠父亲外出打临工(一个月挣或有或无的二三百元)维持生活的一对小兄妹相依为命的生息之地。

                  
本文作者拿起沙力完小李爱生家厨房里存放的 “粮食” 仔细端瞧


我们又是默然地离开……
走在3400米的高原山路上,我想起网友如易临行前发给我一封邮件的最后一句话:“至于当地其他的具体情况,您还是自己亲眼看吧,如果一定要形容我第一次到那边感受——震惊和难过。”



                  杨立花,一个在广东打工的辍学少女



    从李爱生家回到公路边的道班旁,我的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汪叔叔,我家在道班往回丽江方向右侧不远的公路旁,是个木头做的瓦房,旁边有树,还有两个小土房,对面都是沙子,我妈不会说普通话……”

      我回身问李校长:“有个叫杨立花的女孩,以前也是在你们小学读过书的,后来辍学了,她家就在附近吧?”
    “对,我知道;她家也就在前面不远。”这位校长边说边朝前走——
       当我们站在“信息”中所描述的这座房前,不巧,没有见到家里有人,更没见到女主人,可我已确认无疑:这就是杨立花的家。
       关于杨立花,一位在广东打工的辍学少女;使我不得不“重温”在此行前从邮箱中拷贝下来的几封与网友偶然往来邮件——

5月4日,来自杭州的邮件(之一)
汪先生,您好,我是如易,漫步的一个朋友。真抱歉!如此冒昧的联络您,打扰之处请原谅。
不知道您是否看到新闻上有关凉山童工的消息?(如果您前面没有看到过相关新闻,希望您可以先看一看)。
报道上说得比较多的是“东莞”、“四川籍”,然而实际上大小凉山都有,不仅仅是四川,云南也有,有一些来自你们捐助学生的同样地方——宁蒗的各个乡村(这并不是我的空口白话),而且东莞恐怕只是其中之一。
我曾在宁蒗一个叫沙力的村子做过短期的教师,我的一个学生——杨立花,现在广东您工作的地方打工。坦白说,就她家的情况,我认为哪怕她现在还不满18岁,回家不如在外打工,但非常希望工厂可以厚道些,更不希望她以及她的同伴会受打手和工头的盘剥和某些骚扰。就算因为贫困而卑微,也总要给他们最起码的尊严和安全保障吧。
广东那边的具体情况我不了解,媒体的报道也许不一定符合全部情况,我不知道她和她的伙伴究竟在什么环境,也许我只是杞人忧天,毕竟她们算是走出来了,现在也有手机用了。
要知道2004年的时候,在她家所在的村子里,用得上手机的属于“非富即贵”(现在也许好些了吧,不清楚,没回去看过)。电话里我曾对她说赚钱总是辛苦的话,这是宽慰,但我明白其中的苍白和空洞,和假惺惺没区别。
您能抽空见一见她么?和她聊聊,如果……(说这个是怕有不良工头控制在的,其实我短消息里问过她是否有工头,对她好不好?但不知何故,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许只是老乡介绍,若没有,那太好了)
杨立花现在的情况,是在一家叫“**达”的鞋厂工作,,做凉鞋的,听她说同去鞋厂的时候有伙伴7人,但因为过敏,现在还剩下3人。每天工作15小时,中午有短暂休息,月工资八百左右,要六月份发。
我在杭州,鞭长莫及。我并不打算接她们来杭州,我负担不了她和伙伴以后的人生。很惭愧,与您联络,有把麻烦抛给您之嫌,希望不至于给您带来困扰,也完全没有想要让您负担的意思。事实是除了他们自己,谁也负担不了。只是您在广东,想着也许会有些近水楼台的便利,而且比我更了解当地情况。
如果您愿意见她一面,能了解到具体的境况,那固然好,能给予一些必要指点和举手之劳的帮助更好。如果没有时间,也没有关系,生活最终是他们自己的,旁的人也很难改变什么。更何况谁也不欠谁。
附件里的照片是杨立花的,2004年我在当地教书时拍摄于她的家中,左一红色衣服的是她,坐在她怀里的小男孩是她的弟弟,还有两个是她的母亲和姐姐。


末了,非常感谢您看到此处,希望可以得到您的回复。无论您的决定如何,我都会理解并尊重。

……
5月6日,回复一:
如易,你好!因“五一”放假,没有及时看邮箱!见谅!
看了你的来信,也为你的善良和对孩子们的牵挂及真情并付出而感动!
我在这个城市工作了近十年的时间了,对这里整体的经济、文化等社会方面的情况也有所了解,虽然不能说全部。这是广东省的一个地级市,城乡人口近400万,距深圳、广州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经济上享受了改革开放30年的成果,GDP已超过1000亿,电子工业较为发达,现有一些在国内知名的本土企业,还有一些世界500强企业落户这里;文化上也有一定底蕴……总之,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中国人居环境较好的城市之一;虽然我的故乡不是这里,但我已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乡。我说的这些,无意标榜和渲染我现在工作的城市什么,只是证明一点这里:政通人和,经济发展,社会稳定。
关于你所关注的:今天,我已和杨立花联系上,电话里也简单地聊了一下,她在我们城市下属县的一个鞋厂(估计私人小厂)打工,每天十几个小时,除了生活费,收入800多元。具体情况,我在近日安排时间去看一下。那里的一些私人小厂我们也见过,但我想,一定没有媒体报道的那样糟或说可怕。
受资助人和天涯网“信天助学”的委托,我5月13日将要去丽江宁蒗看看受助的学生,这之前,我具体了解了杨立花的情况再回复你!

5月6日,来自杭州的邮件(之二)
没想到您已经这么快的联络了杨立花。
感谢您告诉我广东你那里的情况,我心中的石头放下了。
    对不起,我看到的媒体报道的情况太过恐怖,以至于担心得不得了,就怕你那里也出现这样的情况。
杨立花所在工厂的地址是:广东省**市**县***工业区,“**达”鞋业有限公司。 她是四月到的工厂。
其实我并没有承诺杨立花什么,只在前面在电话里说过,老师最近要整理衣柜,有些衣服要邮寄给她,以解释为何要地址。又问过,老板会不会让你出来见面……也提到过在广东有一个朋友,但只说不确定他能做什么,只在后来提到衣服如果邮寄不便,托他带过来好不好。哈哈!现在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这么小心翼翼问话,编理由要地址,就是怕了想象中的工头和打手。
杨立花在学校的时候其实成绩不错,也曾为她找过捐助人,但是她最终还是辍学了。彝族,唱歌很好听,汉语么,基本的书写与交流是不会有问题的呢。
马上要大老远去看宁蒗的学生呀!丽江推荐住在瓦蓝客栈,不过老板娘瓦蓝最近好像在西安。从丽江去宁蒗县城的车子有很多,在丽江新城的客运站可以乘坐,似乎是一个小时(还是半个小时?具体忘了)就有一班,很方便的。
宁蒗县城不大,到了哪里问问就是。推荐宁蒗一中门口的鸡豆凉粉和凉宵,便宜又大碗,味道也不错。南站对面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店(名字忘了)夫妻店,里面的酒酿蛋汤也不错,酒酿是他们自己做的。哎呀,忘了你在广东多年,西部小县城的吃食可比不上广东人的。
其实不怕重的话,可以在县城买一些苦荞麦、青稞之类的粉(县城有唯一的一家专给这些作物打粉的,兼卖)。青稞粉冷水一冲就很香,荞麦麻烦些,要加个鸡蛋做成饼才好吃。
……
5月12日,回复二:
如易,你好!非常抱歉!
    关于杨立花的一些情况,百闻不如一见。虽没你担心的那么糟,可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好——
5月10日(星期六)上午,我亲自驱车去了一趟,这是一个距海边很近(十几公里)的偏僻乡镇,从我们市区出发上高速再加一些不太熟悉的乡镇公路,我二个小时才赶到“**达”鞋业公司,从厂房看,还是个规模不小的鞋厂。中午12点半,在厂旁的路口,我如约见到了穿着厂服的杨立花,这是个身材比较高挑(大概1.60米以上)的女孩,乍一看,与你发过来的照片有些变化,显得有些成熟,看不出是一位仅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中午,在工厂旁的一家小餐馆,我们聊了近一个小时。杨立花告诉我:她是通过老乡介绍来的,和她这一起来的有三十多人,这家鞋厂现在大概有一千多人,大多是云南人;由于她在老家还未办身份证(实际去年她刚满十六岁),进厂是用了别的老乡身份证;来了二个月,每天早8:00上班,12:00下班,下午2:00上班,6:00下班,晚上还要加班五六个小时,没有休息日(有事要请假),她的具体工作是在流水线上给“鞋料”刷胶水(没有劳动防护设备,“胶水”有些“过敏”),从老乡(“领头人”)那里已领了一个月的工钱(食宿免费,800元,刚好买了一个手机),云南这次一起来的30多人的工资都不是自己领的,估计厂里一个月发了大概有一千多元……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眼前这位和自己女儿同龄的小姑娘说的不是事实。我问她“来的同乡有比你还小的吗”,她告诉我“没有比我小的,都是些比我大一二岁的,小的都已经回家了”;最后,我问她“想家吗”、“适应得了吗”,她腼腆的分别用“点头”和“摇头”告诉我这个其实不问也知道的答案。
回来后,星期天在家里,整天的心情也颇不平静。虽然这些,没有网上和媒体说的那样极端,却也有些相似;我很遗憾,也很震惊!虽然这是发生在偏僻的乡镇,毕竟也是在我工作的城市区域!今天上班后,我通过朋友作了些外围的调查,得知在这个地方的此类鞋厂很多,大多是一些小台商,其中的情况也都大同小异。
就此,在回复你之前,我也想了很多:发生杨立花的“个案”及现象,让我更联想到了关于天涯网“信天助学”在云南(丽江宁蒗)的助学和资助。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是个漫长而又复杂的系统工程,我们的国家需要努力,民族需要努力,个人更需在关注中努力!而所有的努力不是去呐喊,或做一二件让别人高兴、自己心慰的善事!
按照这次丽江的行程:明天晚上,我到达丽江,后二天安排在宁蒗做些助学调查。漫步已帮我联系了蒲老师届时作些协助,同时也布置一个“作业”(调查报告或记录),我想我会尽力的。你在那有一些亲身的体验,也希望能得到你的一些指导和介绍!另外,我想也顺便到杨立花家看看,我前天也告诉了杨立花这个意思,她说父母不会听说普通话,似乎不是很方便,你作过家访,能否告诉我她家的详细地址。

5月12日,来自杭州的邮件(之三)
    您好!非常感谢您,告诉我杨立花的近况。好歹没有新闻中说的那么糟,好歹也有工资发……也只好说好歹了。
    杨的家就在丽宁公路的边上,要到达还是非常方便的。通过那张照片我想对于她家的情况也可略知一二,但不妨坦白告诉你她家的条件在村子里还不算是最差的,他家养的牲口数量还比较多。
    杨立花的地址:云南丽江市宁蒗县西川乡沙力(林)行政村。如果你想去她家的话,坐上从丽江到宁蒗的车,告诉司机你要在沙力(林)下车。(通往沙林完小的山路口,有一块沙林道班的牌子,看到牌子往后走)
嗯,或者拿着她的照片问问村子里的人好了,但是确实如她所说,她的父母是彝族不会汉话,不过可以找找沙力完小的学生(学校离她家很近的),虽然只是小学,但只要读到了高年级,可作普通话翻译。
带一些糖果,分发给村子里的小孩,他们会很高兴,大多数情况下会拉着你的手带你到她家的。
另外,如果你去了当地和那些乡村老师或村民私下聊聊就知道(独自一人在村子里走走,不要有官员在场……),当地的实际失学率究竟有多高。有些孩子出去二三年了也没有回音给家中,出去了就如石沉大海,不过有些还是有消息回传家中的,也有汇款给家人。
至于当地其他的具体情况,您还是自己亲眼看吧,如果一定要形容我第一次到那边的感受——震惊和难过。





                                             沙力道班,高原一道山梁上的露天驿站



      与沙力完小李校长作别,从杨立花家中又折回沙力道班房前,已是下午一点多钟。看见我们走来,道班小食店的老板和一位老者端坐在公路旁一边悠然地晒着太阳,一边和我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时,在宁蒗县城等候我们的浦理智老师发来信息:“还没到宁蒗(县城)吗?”看他等急了,我只好如实回复:“我们还在沙力,为了减轻明天的压力和避免您路程的往返,等会儿我们直接赶去西川中学走访,晚上才能赶到宁蒗县城;一中的学生只有请您约老师安排晚上见了……”
沙力是隶属宁蒗彝族自治县西川乡的一个行政村,沙力道班到西川中学和乡政府的所在地是从丽江到宁蒗途中的一条岔道进去,还有十多公里的乡村路程,下午三点钟才有一辆从县城返回经过沙力的班车。

     接下来,在耐心等车的近二个小时里,我们也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望着眼前满目蔚蓝、蔚蓝的天际发呆……
手机里,如易发来一条信息:“如在她(杨立花)家吃饭,记得给钱,最好不要吃,彝族待客人会杀鸡宰羊,但他们一定要拉着你,也不要推辞。”
我笑了,这位硬是把我当“愣头青”的 “美眉”也够细心的。我回复她:“道班小食店的老板、老板娘问你好呢!”“真的?谢谢!他们还记得我!” 我在想,哈哈!善良的姑娘,逗你开心呢!

     我也在琢磨着,是什么力量让这位西子湖畔柔弱的小女子曾只身来这里看“风景”,且一呆就是几个月;难道仅仅是心血来潮或一次任性的使然?抑或是偶尔逃避一下城市的喧闹和浮尘?我又在想,眼前的这条半天也见不到一辆车的公路,如果也曾是一条“车水马龙”的茶马古道,那沙力道班,也肯定是高原一道山梁上的露天驿站……接下来,容不得我去遐想,这露天驿站的一幕幕,留在我真实的记忆中:


——小食店的老板

       对着阳光打开一位衣着邋遢、却很年轻的山民匆匆拿来的“蛇皮”袋(农村常见的装化肥的塑料袋,我俗称“蛇皮”袋),似乎在做着一笔什么交易……同事杨生好奇地赶上前一看,原来是半袋刚刚从山上捡来的新鲜蘑菇,小食店的老板仔细地从袋中挑拣着,最终从店里拿出一杆称,称了一斤后,慎重地付给一张五元钞票。接着,就见刚刚小心翼翼接过钞票的这位年轻山民,一边猛吸着叼在嘴上的半截香烟,一边拉扯着干瘪的袋口,仍在守候着再也无人问津的光顾……我给同事使了个眼色,杨生会意,找来那杆称,立即利索地钩起地上的那口袋,一称剩下整整六斤,也利索地付给三张十元钞票。接过钞票,满脸泥土的山民马上咧开了嘴,一转身又雀跃般地消失在山野,就像他刚刚匆匆地来……小食店的老板说,这是今年雨后的第一次新鲜的野生蘑菇,满山遍野地找,很难得,买点尝尝不错。

——路边匆匆走来二位中年女子

      从衣着看,不像是山村妇女,却很熟落地进了小食店,要了二碗米线。待聚到路边一聊,原来她们是西川乡二位乡村卫生保健员。她们告诉说,她俩都毕业于丽江卫校,在这里工作了六七年了,每月的工资也就收入1200元左右,日常工作是动员和宣传农村医疗卫生保健,经常要爬山越岭、徒步到彝族的深山老林,有时几十公里山路,一个来回就是二三天,期间要住在山民家里。辛苦倒是习惯了,可工作有时没什么成效;现在基层政府针对育龄妇女开展的生育保健,如果是到乡卫生院临产,顺产的补贴100元,难产补贴200元;可还是许多偏僻的山民动员不了,一旦有事,很惨,往往大人和小孩都保不了。

——路边又走来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憨厚中尚见一些精明,我们也很自然地聊了起来。见他手里也拎着一个“蛇皮”袋,我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是做点小生意。什么小生意?他不好意思地打开袋口给我看:里面有几条红河、红塔山的香烟。我问他这能赚到多少钱?他说一个月也就三四百元钱。两位西川乡女卫生员也认识他,补充说,由于他经常走村串户,兼职乡村护林信息员,每个月还可以领到70元的补贴。我随后也问了他家里的一些情况,他告诉我:他叫罗建新,彝族,初中毕业,今年50岁,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靠和妻子一起做点零买小生意过日子;有三个孩子,长女罗国芳,宁蒗宁海民族中学高二(81)班学生,成绩班级排名第六;长子罗国忠,宁蒗一中高一文(五)班,成绩班级排名第四;次子罗国华,西川中学32班,成绩班级排名第八。我问他:你的几个孩子都不错,也将可能陆续考取大学,你现在的经济能力能供他们吗?他摇摇头,接着是一脸的苦笑和茫然……


       好不容易有辆漂亮的旅游中巴从丽江方向开来,也缓缓地在我们面前停下,车上走下一个导游模样的女孩和小食店的老板热情地打着招呼,后面陆续跟下七八个游客下车“小息”……交谈中,我们知道他们是赶去泸沽湖看“摩梭”,导游女孩给疲惫的游客鼓动说“快了”,可我从地图上知道还有一百多公里(这可不是广东的高速公路),他们前面的这种“疲惫”的路还很长、很长……



本文作者路遇一位打“猪草”的彝族妇女(据说才40岁)




                             西川中学,十个神情肃穆的少年和他们的老师

        下午3时,我们在沙力道班很准时地踏上开往西川乡的班车——中巴车上已满满坐落着本地人,大概是看着我们二位外地人的模样,大家纷纷客气地让座,让我们真正体验着这种久违的山村淳朴和热情。

      车很快从“丽-宁”公路拐进一条岔道,走上一条泥土公路,虽然天气很好,但明显几天前的阴雨,仍让我们目睹了道路的崎岖和艰难,也让我们庆幸“没有租借自驾车”的理性。路最难,最险,可在年轻却老练的本地司机眼里还是“小菜一碟”,也就一个小时,我们在西川中学的后门方向下了车。

      西川中学坐落在公路的一侧,地势较矮,从公路到学校后门要下一个较大的十几米长的坡度,如果不是刚才从车上看见学校前门上“西川中学”的四个字,我们很难想象现在是进入了一个校园——我们进去的左侧有一排新盖的二层楼房,右侧是一排明显陈旧的老校舍,紧靠公路,地势略高一些;一新一旧的两排房屋反差太大,之间所形成的院落也杂乱无章,加上一些没有清理的生活垃圾满目都是,直让人心里发毛……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怪了?怎么这样有印象!哦,对了,此行前漫步发给我网友望月写的《云上的日子》中好像有雷似的描写。她来了有几年了,难道这场景依旧?我徒生一种莫明的失落和难受……

       可能是见有陌生人在校内走动,一位身穿黑色皮夹克外套、皮肤黝黑的青年老师迎面而来——
     “请问,艾永院老师在吗?你是……”我问道。
     “我是艾永院,你是汪先生。欢迎!”由于过去彼此有通信,此行前又有电话联系;当我们两只手紧握在一起,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像个熟人。

      艾老师将我们迎进左侧那排新房楼下的第一间教室,进门一看:这是一间教师集体办公室兼会议室,围成一围长方行的长条课桌上的茶杯及课件显得凌乱;一侧玻璃窗户的内墙上挂了一些“先进集体”的锦旗和“奖状”,还有一条手工书写的“热烈欢迎县人民政府督察组到我校督促检查指导工作”的横幅;水泥黑板上用粉笔绘就的“欢度教师节”的图案和文字信息依然清晰醒目……

本文作者站立在西川中学教师集体办公室


      艾老师一边张罗着给我们泡茶,一边与李校长联系。
     “校长说,先安排你们吃饭,等会他开完会就回。”
     “我们吃过饭了。”当知道李校长在乡政府开会一时回不来,我接着说:“艾老师,我们不等李校长了吧;今天我们还要赶到宁蒗县城,先安排和同学们见个面吧!”
     “那,是将受资助学生全部叫来吗?”
     “不用全部吧,就安排初三年级快要毕业的10名经过我联络的接受资助的学生吧。”
     “好!”
       ……

      一会儿,一队高低不齐的清一色男孩走进教室,依次在我们对面坐下。
     看着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寡言不语,在一时半刻的沉默中,又看艾老师没有马上开口的意思,我打破沉静,开了个头——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助学的联络人;受天涯网“信天助学”和你们资助人的委托,我来这里看你们!这次来,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来和同学们见个面,了解一下你们学习和生活的情况;二是通过和同学们交流,也希望你们要克服困难,把生活和经济上的压力化为学习的动力……”


       “现在,同学们都轮流作个自我介绍,好吗?”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个头男孩:
       ——叔叔,我非常高兴见到您,也很高兴您从远方来到这里。我的名字叫杨文华,今年16岁,家有六口人,爸爸、妈妈、妹妹、弟弟,还有70多岁已双眼失明的奶奶;爸妈都是农民,弟弟也在上学,妹妹已辍学在家放羊;我知道自己将面临人生的一个选择,我不会放弃,我会脚踏实地、全力以赴地面对中考,考入理想的高中……
       一个接着一个发言,但声音却一个比一个小:
       ——我叫杨宇春,今年17岁,父母也都是农民,他们省吃俭用、勉强地让我们兄妹三个上学,有了你们的资助,父母减轻了一些负担,在这里,我也代表我的父母说声“谢谢”!
       ——我叫李光华,家有父母、还有两个读书的妹妹,我家住在离学校十几公里的高寒地区,家里经济来源是在种了几颗花椒上面,交通不便,回家都是利用大周的时间(二三天)走个来回。
       ——我叫李诚,今年17岁……
       ——我叫杨国才……

       十个学生们均低着头、像“自己背课文一样”一一讲完,大概是看我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艾老师补充说:“这些学生的成绩都是在班级名列前茅的,刚才第一个讲的杨文华同学,这次考试是年级第一名,还有李光华同学成绩也很好,这些学生考高中应该都没什么问题,只是西川是个特困乡,他们家里确实太穷了,在学校他们每天都是吃两餐,早餐是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再吃一餐,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四十多块钱,你们资助的每学期150元,按月每人发30元,考虑到其他同学家的经济情况也差不多,这些同学每个月还要从中拿出10元……”
      
      看着面前坐成一排的这十个低头不语的少年,我知道除了营养不良,这些孩子的心理负担也很重、很重……

      我接着艾老师的话,不由自主地继续说:“同学们,大家都昂起头吧,不要老低着头。通过你们老师的介绍,我知道你们的学习成绩都很好,但我希望你们要更优秀,优秀不仅仅是成绩好,更要有自信、自强的勇气和精神振奋的面貌,贫穷和困难都不可怕,可怕的没有去改变贫穷和战胜困难的决心和自信心!”
    “最后,我也不想多说什么,马上大家就要毕业了,我作为一个助学联络人,我不能承诺你们什么,但只要同学们继续考取高中,我也将尽力为你们联络,争取更多的好心人,为你们提供他们力所能及的一些帮助,也努力让你们都有一个继续学习的机会!”
我看了一下手表:下午4时30分,已过了同学们就餐的时间。

     接下来,很快和同学们一起到学校前门合影后,我提醒艾老师吩咐他们赶紧去食堂吃饭……

     本文作者及艾老师与西川中学初三年级的10名受助学生在校门前合影


      “艾老师,去你宿舍看看!”在过去与艾老师的通信中,我了解到眼前的这位青年教师毕业于云南农业大学,本来学的是农学专业,但作为“全国百名优秀大学生”之一,他响应云南团省委的号召,几年前来这里做定期(二年)支教的,现在二年早已过去了,他决定继续留下来和孩子们在一起。

      跟着艾老师的脚步,我们来到校园后门旁、也好像是新建的教师简易宿舍,从其中一间房门里面走出一位年轻的女教师,艾老师介绍说:“这是我爱人,也在这里教书!”接着腼腆地补充:“我们是元旦结的婚。”我上前握了个手,笑着说:“祝贺并祝福你们!看来,艾老师是真扎根下来了!”但,走进没有一点新房陈设(仅一张床、一组简易沙发、一台电视机)和喜庆氛围的仅十来个平方的房间,站立片刻,我们即和女主人告辞……

本文作者与西川中学艾永院老师新婚夫妇在“新房”前合影


      在走出学校后门前,我们见到了开完会赶回来的李校长,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黝黑的脸庞透着光亮,满脸堆起的笑容,加上方面大耳,简直就是活脱的一个藏传佛教的“喇嘛”。记得几年前,我和他通过一次简短的电话,就感觉他整天很忙;如果不是艾老师的介绍或是在校园里,我是不敢确认他是一个毕业于云南教育学院在这里已干了12年的基层初级中学的校长。见到我们,他表现出彝族特有的热情,一定要留下我们一起吃个饭。

      大概是见我坚定的辞意和解释,这位李校长也执意地站在校园里向我介绍了一些我已通过艾老师基本了解的学校基本情况:西川中学现有初一到初三年级的学生188人,其中女生近70人,不含他在内(校长,不授课),另有专职教师23人;学校地处偏僻、基础条件太差,学生有些流失(去年是200多名),那排二层教学楼是去年才新建起来的,今年已有一位老板来看了,答应他帮助改造另一排的老校舍……


                                                              站立少年的举手礼,一道道奇特的风景线


       下午5时左右,在李校长一个电话的帮助下,我们花200元租了一辆双排座的货车离开了西川中学,朝县城方向行驶……
从西川中学到“丽—宁”公路的十多公里崎岖的土路上,我们看到了一道道奇特的风景:路边一群又一群放学的小学生,一旦看到有汽车驶来,立即面向汽车站定,同时整齐地举手行礼!


       大概是看到我们有些意外的神情,身穿司法制服(没有徽章)的中年司机高兴并很满意地告诉我们:过去,山里的孩子一看汽车来了,吓得满路乱跑……现在没有了,见车行礼!这是我们这里山区学校老师教育和训练的,这种方式很好,避免了很多交通事故的发生。

         李朝贵,一个38岁退休的乡纪委书记

        从西川上车时,除了司机,我们见车上还有一位身穿“民兵迷彩服”的中年男子,一直坐在我的身边没有说话,看样子挺稳重的一个男人。借着学生见车行礼和司机的话题,我也主动和他搭上了话茬——
      “您贵姓?”   “姓李。” “能告诉我,您的大名吗?”  “李朝贵。”  “您是干什么工作的?”  “退休了!”
      “退休了?您多大年纪?”  “今年四十五了,三十八岁就退休了,提前内退的!”
      “您普通话讲得很好!你是本地人?也是彝族?”
      “我是本地人,汉族;听上辈说,祖辈是从四川迁过来的。”
      “您退休前是什么工作?”
      “纪委书记,西川乡的。”
      “为什么退休?”
      “乡政府人多了,没什么事可干!”
      “提前内退,工资有影响吗?现在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影响不大,现在一个月还能拿2000多块钱!”
      “您什么学历?退休后还干些什么吧?”
      “也就中专,上党校的;现在也买个车开。”


       接下来,在差不多同样的一问一答中,我们知道:前面这个司机和他一样,也是从乡司法干部退下来的;现在开车,一年还能赚二万来块钱,他有一儿一女,儿子现在江西赣州学院读书(大三),学费和生活费,一年就要花费二万元,女儿在宁蒗宁海民族中学读书(高三),马上要考大学了;妻子在家开小商店做点小生意,现在家庭经济勉强能维持。

      他还告诉我一些西川的经济和当地彝族的生活习惯和民族风情——
       西川乡的海拔多在3000米以上,属高寒地区,虽然人均有20亩的自留山,但这些自留山除了种点花椒,没有什么经济作物,西川的花椒质量好,不愁卖不出,但产量低,年收入也就户均五六百块钱,超过千元或上万的很少,所以大多数农民还是很穷的;再就是靠自留山上自然生长的一点树木作房子和柴火,彝族村民在家,除了天寒取暖,常年都是习惯要烧木头柴火的……彝族有谚语说“所吃的都要见火”,彝族“火把节”的起源,就是彝族的先祖们表示对火的崇拜,他们认为“火”就是——神灵。


      在与这位内退的西川乡“纪委书记”很方便的语言沟通中,车不知不觉地上了“丽-宁”公路,到了杨立花家的房后,我招呼司机将车停在路边。

      我们在木头房的土墙院角遇见了一位围着头巾的彝族中年妇女,在李朝贵充当翻译的帮助下,我们站在房后聊了起来——
     “您好,杨立花是您女儿?”
     “是的。”
     “她为什么没读书了?听说她当初学习成绩很好?”
     “没钱供!”
     “她还有一个读小学的弟弟?成绩也不错?”
     “是的。”
     “这里不是有小学吗?怎么到县城读书去了?”
     “有亲戚在县城。”
     “那在县城,一学期他要花费多少钱?”
     “一学期900多块。”
     “那现在负担得了吗?”
     “差不多,凑凑吧。”
        ……


本文作者在李朝贵(右者,充当翻译)的帮助下与杨立花母亲交谈


在杨立花家看见张贴着一张其弟弟杨克布的奖状



                                                          宁蒗一中,托起孩子们梦想的天堂

      晚7:00时左右,我们到了达宁蒗县城。司机直接把我们送到了宁蒗一中的大门口——天还未完全黑下来,从校门正面往里看,这是一座美丽的校园,在一栋一目了然的六层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前,有一个宽广的操场……

      5月15日上午,宁蒗一中召开全校师生大会(号召为“汶川地震”捐款)

     我们没有直接走进校园,一边和蒲老师联系,一边在校门口对面的小餐馆落定,解决晚餐问题。小餐馆没有其他客人,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对我们的光临很是客气,我们拿出在沙力买的蘑菇(在西川中学时分给艾老师他们一些,留下的还有一二斤)要求老板给我们做了一个蘑菇汤,另外加了二个菜……

      不一会儿,一大盆蘑菇汤先做好了端上来,开始喝着一小碗鲜美的蘑菇肉片汤,同事杨生马上又急不可待地加了第二碗,并对我伸出大拇指”;我开玩笑说:“你小子美吧!明天你可以留下来,泸沽湖畔的蘑菇多着呢!”很快,蒲理智老师也赶了过来,一米八几的个头,加上一口很温和的男中音,这是一个一看就让人心里踏实的中年男子。我们相互简单地自我介绍后,听他说已吃过了晚餐,我们也顾不得斯文,赶紧风卷残云般地将一盆蘑菇汤消灭了……

      8:30时左右,我们跟随蒲老师走进宁蒗一中校园。在校园的路上,我们遇见一位与我们打着招呼的中年老师:“来了,欢迎;在会议室准备好了,你们去吧,我有点事要出去。”
     “你忙吧!”蒲老师转身向我介绍:“这是一中的一位副校长。”
      我们赶紧握了一下手。

      在教学楼后面的一排办公楼的一楼,当我们走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立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两位等待的一中老师握手后,我和蒲老师被不自主地迎上了前面的一排主席台。
      

      在主席台上坐定,环视着翘首以盼的同学们,这座偏远的县城一中的会议室的布置倒是让我有点意外:只见主席台上有两排崭新的深黑色的高背真皮靠椅,两侧各有一台大彩电,正上方安装着一台现代投影设备,下面是一排排醒目的蓝色高背靠椅,两侧所有窗户装饰清一色(黄色)的落地窗帘也是格外醒目……
   

      在蒲老师简短的介绍中,我站了起来,迎合同学们的再次掌声,我也开始有点激动地对同学们说——

同学们,晚上好!
      很高兴在这里与同学们见面,受你们的资助人和天涯网“信天助学”的委托,我来这里看大家!老实说,一天来的所见所闻让我们都有很多意外;就是刚刚走进你们一中校园,跨进这会议,现在这样面对面地和同学们在一起,我仍是很意外;但,现在感到的这种意外却让我很欣慰:因为,我看到的宁蒗一中的校园很美,我看到的一中学校办学设施和同学们的学习条件及环境都很好,我更看到了我最希望看到的同学热情洋溢的青春和振奋的精神面貌!


许是有点激动或真的有高原反应,我感觉说多了有点气喘,便坐了下来。继续说——

     刚进来时,蒲老师也告诉了我:一中,是宁蒗最好的中学,百闻不如一见。

      我知道在座的同学们大多是来自全县最边远的、贫困的高寒山区,今天你们能在这里如愿以偿的继续读书,继续托起你们的梦想,你们也应该为自己感到高兴和自豪!因为这也是你们的刻苦和努力,赢得的,你们是出类拔萃的,你们都很棒!同时,这也更要感谢你们的老师!从小学到中学,他们不仅传授了你们知识,更为你们倾注了更多的爱心!刚才,走进这间会议室,我第一眼也看到了你们现在身后墙上的“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这八个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中国近代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讲的话,也是他的座右铭。

     下午,我在西川中学见到了这样一位年轻的老师,他叫艾永院,他的家不在丽江,也不在宁蒗,但他在云南农业大学毕业后,自愿来到这里支教,二年过去了,他没有走,继续留了下来,他今天跟我说,虽然这里很穷、很艰苦,但他已经离不开这里的孩子了。我很感动,我也相信正是你们身边过去有很多这样关爱你们的老师,你们也才有今天这样幸运地坐在这宽敞的教室和会议室里。

      在座的同学们,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作为你们助学的联络人,也有的同学一看就是我很熟悉的面孔,特别是来自战河中学的同学们,你们过去寄的照片、写的信,我都收到,也都认真地看过,并转给你们的资助人。很抱歉,我没能一一给每个同学写回信,这是因为:在我的身后一直有一个好心人在帮助你们,他的这种帮助也是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他希望在帮助你们的过程中尽量不要增加同学们的负担,日常同学们的学习任务都很紧张,他要我转告同学们,没有必要具体知道他是谁,如果说感恩的话,就是同学们要好好学习,以优异的成绩来回报帮助并一直关注你们的人。我想,这也是天涯网“信天助学”中,有很多好心人用网名与同学们在联系的原因。也请同学们记住,并理解。
      

      在收到同学们的来信中,很多同学都谈到了家乡的贫穷和落后,都希望通过读书走出目前还很落后的家乡或成就自己的未来等等。在此我谈一点个人看法:首先,我很理解同学们的这种朴素的意愿;其次,我们也要认识到,我们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五十六个民族的共同进步,才是我们国家的进步;我想说的就是你们作为勤劳勇敢的彝族后代,你们在努力实现个人意愿的同时,现在也要想到将来不论是留在家乡还是走出去,都应该为家乡或民族的进步做些什么,要记住一个民族的振兴是需要多少代人前仆后继、共同努力,甚至牺牲个人利益乃至生命才能达到的。

      贫穷和困难都不可怕,可怕的我们没有去改变贫穷和战胜困难的决心和自信心!这是今天下午我在西川中学和那里的同学们说的话,在这里我还是又重复地说了。也是最终希望同学们,要继续努力,用你们的行动,在这美丽的校园里托起你们的梦想!
……

本文作者、浦理智老师一起与宁蒗一中受助学生交流



         一个摩梭女孩,渴望走出女儿国

       和宁蒗一中的孩子们交流后,我们和二位在场的老师也作了一些沟通。高一年级年轻的陈老师介绍说:“这些来自全县各个边远乡镇接受资助的学生成绩都不错,家庭的贫困更让他们刻苦和珍惜现在的机会,孩子们都很懂事,每学期1000元的学费是开学时由家里想办法(借或自筹)带来,接受的资助款每学期700元由班主任老师统一保管,在每学期的后三个月按月、分发给每个学生(签收),主要用于在校的生活补贴。宁蒗一中贫困的学生太多了,我们知道社会资助是有限的,但作为老师,我们还是不忍心看到一些非常优秀的学生面临辍学,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否在这里再介绍一二个学生的情况……”

      望着眼前年轻老师的这张充满期望和诚恳的脸庞,作为助学联络人,我虽无力作答,却也无法拒绝,唯有静静的默许和聆听。

      陈老师要特别介绍的是一个摩梭女孩。关于“摩梭”,在国内外一直流传着一些神秘的传奇,看完杨二车姆的自传《走出女儿国》,我的脑海也曾留下一些抹不去的零碎印象:

——在云南、四川交界的地方,有一个高原湖泊“泸沽湖”,用摩梭人的话说叫“谢纳米”,就是“母海”的意思,湖畔依山傍水有八个摩梭人的村子。摩梭人在这封闭的小天地里祖祖辈辈生活了数百年,无论哪个朝代、哪个当政,离乱和战火都波及不到这里,这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摩梭人最为显著的民族特征就是母系家庭和阿夏(情人)婚姻,实行走婚制,男不婚、女不嫁,孩子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这种婚姻状况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存在的社会现象。
——人们没有纪年的概念,都不知自己是哪年哪月哪日生的,族中没有私有观念和商品意识,也没有货币交换,商品都是以物换物,大家过着自得其乐的原始共产主义生活。
——杨二车姆回忆说,第一次到北京参加全国少数民族民歌调演,我获奖的消息成了摩梭人的一件大事,我回家的那天,泸沽湖畔的摩梭人都惊动了,人们都跑来看我,听我讲外面的故事。那200元奖金(钞票),被阿妈当成从北京带来的吉祥物,摆在佛堂供案上,成了佛爷的供品。此后,我人在山里、心在山外,每天提不起精神,做事也丢三落四,一天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我要走,要到外面的世界去!我从家里拿了7个鸡蛋,这7个鸡蛋我要吃7天。7天里,我在莽莽原始林原里风餐露宿,饿了吃野果,渴了喝泉水,怕了就唱歌……走到第7天,我终于看到了盘山公路,也知道从此走出了深山老林。也由此,我走出女儿国,到上海,闯北京,去美国、意大利,甚至游遍了欧洲……


      当陈老师将上穿一件明显见小的青衣外套、下着紧身牛仔裤、看上去极端朴素的一位女孩真正引带到我的面前,我没有再仔细端详,即招呼她在身旁坐下。

     这就是像那位杨二车姆当初一样、渴望走出女儿国的摩梭女孩吗?我一边想,一边说:“你的老师,刚才简要讲了你的学习和你家庭的一些情况,现在你能自己在这里再仔细介绍一下吗?”

     我开始注视着端坐在面前、这位有一双美丽的大眼、却透出深深忧郁眼神的女孩,并认真倾听着她不失大方且平实的自述——


      本文作者认真聆听“摩梭”女孩的自述


叔叔,您好!

      我的名字叫扎实拉措,现在是(宁蒗)一中高一年级“文(一)班”的学生,家住丽江市宁蒗县永宁乡扎实村,我是一个摩梭女孩。我家里有妈妈、外公、外婆、我和弟弟。由于爸爸是“摩梭”,妈妈是普米族,所以他们按村里习俗是“走婚”的。爸爸通常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只有农忙时,爸爸会来帮妈妈。他是一个木匠,但修房子挣的钱都供孩子读书。有人说他没有“享福”的福气——平时无法和妻儿生活在一起,挣的钱也不多……但爸爸对我们有很高的期望。特别是对于我,在他看来女孩更应长大后自食其力。他说他为曾经没能上学而遗憾,不愿我们走他的后路。
妈妈在家做农活,她很勤劳,但也很辛苦。因为在家里老的老,少的少,什么事都是她来亲自完成的。我们有时放假,想帮她,可她总是要我们去读书——虽然她自己不认几个字。

       两个老人,本来外婆可以帮妈妈分担一些家务的,但在一次意外中外婆滑倒了,在本乡医院中治疗,等凑足钱去市医院时,外婆被割掉了一只眼,七十上下的她在那时失去了一只眼,外公又有肝炎病,妈妈除忙农活外,还得照顾两个老人,她更辛苦了。

       我们读书很用功,在永宁中学时,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弟弟的学习成绩也挺好。在中学里由于离家近,国家义务教育的实行,姐弟俩在学校又互相照顾。生活和学习开支也不是很高,爸妈也勉强供我们。但自从我去年考入了宁蒗一中后,我深切感到爸妈为我姐弟俩平时的生活学习费用而劳苦。我请求老师(帮我)寻求资助,老师也尽力了,但也没能得到很大的帮助,于是我决定去打工,我把想法告诉爸爸,他十分痛心,他也批评了我,从他的言辞可知他是不允许我去打工的。就这样我又来上学了。以前开朗活泼的我也变沉默了,我以前歌唱的好,想在长大后当一名歌手。但在农村,爸妈希望我能学有所成,长大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就够了。于是,我在校努力学习,这也是我所能做的。我不抱怨自己家庭贫困,因为我有一个幸福的家,我不会责备父母无能,因为我是在爱中成长的,我爱他们。
……
      今天,我有幸将我和我家的情况当面向叔叔和您的朋友们介绍,也希望通过叔叔能得到一些支持和帮助。如果能得到学习上的帮(资)助,这也将对我和我弟弟的成才有很大的帮助,我和我的家人就可以度过这一难关,我们都会十分感激的。谢谢!

      当在电脑上敲下这位摩梭女孩最后情不自禁地说出的“谢谢”二字,我无法忘记当时那双美丽却藏着深深忧郁的大眼及顷刻滚滚而出的串串泪珠……

                           宁海民族中学,有九十二位受助学生

      15日上午9:00时,我们在蒲老师的带领下,来到了宁海民族中学。

       宁海民族中学坐落于宁蒗县城城南,依山而建,据学校信封上的文字介绍:学校创办于1981年9月,系云南省首办的十九所民族中学之一,1995年被评定为二级一等完全中学;学校占地146亩,建筑面积13000多平方米,建有一幢综合性多功能的“逸夫楼”,有标准的运动场……

      在学校行政办公室,一位五十多岁的刘老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不巧的是,我们计划见面座谈的高一年级的学生正在参加学校统一的期中考试,还未结束。在等待中,一位被介绍是副校长的看上去很醒目的中年男人和我们一起坐下侃侃而谈;但交谈中,我感觉他还是不知我们此行的目的,便向他介绍起“天涯网信天助学”的一些情况……

       接下来,当我再询问民族中学一些对应的具体情况时,这位副校长却不是很清楚,还是旁边的刘老师不假思索地一口答了上来——宁海民族中学现有初中、高中在校学生2949人,其中高中28个班1908人;几年来,共有92位学生得到了“信天助学”的资助,第一批接受资助的11位高中学生于去年毕业,已全部考上大学,大多是“一本”录取;目前,高一年级学生接受“信天助学”资助的有36人。

      10:30时,利用考试间隙的15分钟,我们还是与高一年级接受资助的学生一起进行了简短的座谈。由于时间的限制,我没有再作过多的发言,而是听取了具体负责“信天助学”联络的龙老师的介绍:“我校的信天助学工作一直是我负责和跟进,对学生助学金的发放和管理,我们一直是比较慎重和细致,我们利用学校已开通的校园网将每学期的助学金700元一次性打入学生的个人IC卡,同时实行每月的定额消费……”



本文作者与宁海民族中学高一年级受资助的学生座谈


      在步出民族中学校门的路上,大概是见我对一位中学副校长竟不知道自己学校的班级、学生等基本情况而迷惑不解时,蒲老师笑了笑,解释说:“在宁蒗上上下下的中学里,校长也算是个官吧,都基本上不授课的,他们一般大部分时间是整天忙于学校的行政工作……所以,信天助学,联系多的基本是一线的老师,这些老师比较熟悉学生们的情况,他们也很负责。”



本文作者与蒲老师步出宁蒗宁海民族中学大门时合影


                            罗天风,一个很有灵性的彝族女孩

      中午11:30时,我们回到一中的大门口,在那个小餐馆里我特意安排了一顿略为丰盛的午餐。

      通过一中陈老师,我叫来了二年来一直和我保持通信往来的受助学生之一罗天凤同学(在战河中学原受助的一批20名学生中,我选定她作为定期的学生联络人,每学期通过她,直接了解一些同学们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这是一个身材不高、和我女儿同龄的彝族女孩,见到我们时,圆黑的笑脸透出女孩特有的腼腆,坐在我的身边显得很是乖巧和文静……
      

      吃饭时,我顺便询问了一些她在一中的情况。她告诉我:现在的学习和生活条件比战河中学好多了,由于交通不便,平时一般不回家,每学期的助学金有700元,每月她150元的生活费也够了,她提醒我不用再在寄信时另外再寄钱给她了。她说,和她一起从战河中学考进一中的一个叫金玲的女同学,也是20名同学之一,不知为什么她还没有收到助学金。我告诉她,请她转告金玲同学,原来是中考时统计信息遗漏了(仅统计18名),从这学期开始,她和另外一位考上民族中学的同学一起安排续上,我已和蒲老师、助学网的漫步阿姨沟通协调好了,很快就会补发上。

      12:30时,罗天风起身告辞,步入对面一中的校园……望着她的背影,学美术设计专业的同事杨生说:“一个很有灵性的女孩……”

      拿出她留下的一封信,我轻轻展开——

      首先我代表所有接受信天助学资助的学生,向你们说声:谢谢!
      在叔叔们的帮助下,我们克服了生活和学习中的困难,我们有了自信心。
      昨晚,您让我说几句话时,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我相信,在你们的关爱中,我会不断进步,不断成熟,也会根据自己的实际能力,对自己的人生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

                           善良的人,您拿什么善待自己

      下午1:00时,我们吃完午饭,计划对一中陈老师特别介绍的二位学生家访。摩梭女孩——扎实拉措,家住宁蒗县永宁乡扎实村,离县城六七十公里,因天开始下着小雨,出租车司机说来回要四五个小时,我们只好放弃(委托陈老师适时家访),选择了另一个家离县城四五公里的学生苏生明,进行家访。

本文作者与浦老师深入村庄


      很快,仅半个小时,在县城出租车司机的帮助下,我们顺利地到达离县城不远的这个村庄,也很顺利地找到这家当时已出门劳作的二位家长,学生苏生明的母亲甄发莲和继父杨如彬。

      接下来的情景,让我和我的同事杨生,还有蒲老师,一个个“大跌眼睛”之余,又不得不相信这就是摆在眼前的现实生活——

      当我们一行跟随主人推开不知怎么形容这间破败土屋的大门时,一群苍蝇像蜜蜂采蜜般地扑面而来……
   

      而我再也无法用文字来表述以下图片中的情景了——

       堂屋家具上“大胆”留守的苍蝇部落


      大盆中是主人午餐留下的主食“四季豆豆汤”


土房中的主人卧室


小阁楼上的仓库兼假期两兄弟的卧室


本文作者与浦理智老师在土房中的一盏“明灯”下家访


半路结缘的患难夫妻杨如彬、甄发莲



      通过访问,我笔录了以下的信息——

      甄发莲,女,现年48岁;长子就读云南玉西溪学院(大一),次子苏生明,就读宁蒗一中高一年级;在前夫十年前去世后,与杨如彬结合,携二子一起,靠二亩山地,耕作度日。
      杨如彬,男,现年52岁,原籍四川安岳,老家尚有80多岁老母和一单身兄长相依为命,十年前单身流落宁蒗,靠打零工和捡垃圾为生,后经人介绍与丧夫的甄发莲结合,成为半路结缘的患难夫妻。
      现家庭主要经济来源:老母猪下崽,一年收入2000元,在县城捡垃圾一年1000多元。而家庭主要开支:长子学费靠在学校贷款,仅生活费每年需6000多元,次子高中仅学费每年2000元。
……

        望着这对拼命也要让孩子读书、半路结缘的患难夫妻,我在心里不停地发问:善良的人,您拿什么善待自己?!



                                 宁蒗县城中的主题雕塑


       下午3:00时,回到宁蒗县城,我们脚踏实地地走在洁净的街道上——
面对县城中竖立的一尊主题雕塑,我在想:支格阿龙,您就是那位在美丽的彝族神话中,射下五个太阳、六个月亮,而今让天空中只剩下一个太阳、一个月亮的民族大英雄吗?

  
       在赶回丽江的公路上,我们一路无语。

作者: 琉璃    时间: 2008-6-23 15:48

看完全文,心久久不能平静,最后的那一幕令人心酸啊!是啊!善良的人,你拿什么来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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